潇老爷

Limousines.

【巍井】我和我的甲方24

24

我对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特别敏感,闻时间长了头晕想吐,周围人都说我是鼻子太灵光,除了我一小学同学。

他说我是因为我爸病重那半年总泡在医院,心理有创伤。

我当然不信,但他本科学医,研究生读心理,博士在美国读医学心理,考过年级第一,SCI发的比沈巍还多,我没法不信,只能一边说着“滚,我就是鼻子灵”一边把他从我房子里轰出去,以免从他嘴里再冒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把我自己也说服了。

但我闻不惯消毒水这件事,不知道沈巍是怎么知道的。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我沉在黑暗里,屏住呼吸,做心理建设:

墙壁有多惨白,空气有多难闻,我睡了多久,我妈是不是回来了,总不会还在做手术吧?头顶要是悬着个手术灯那可真是太惨了。

我想的太多,气憋的太短,猛的一口气喘出来……并没有预想中的刺鼻味道,周身也不是一片半死不活的雪白。

床头台灯的光芒暖而黄,在墙面上晕开一团一团温热的光点,努力地渲染出“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你还没死你还能活”的气氛,我很吃这套,动动脖子想看清楚这盏来自医院的人道主义关怀,看清样子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跟医院没关系,我叫人台灯也不是很合适。

首先人家不是插电的,是烧灯油的,其次人家不是塑料的,是青铜的,上面还挂着锈。

我看这灯相当眼熟,国家博物馆里好像有盏一模一样的,希望是我记错了。如果不是我记错了,那我一会儿得建议沈巍把这东西藏深一点,不然容易被判非法盗掘古文化遗址罪。

沈巍本来正顺着病房的墙沿一步一顿轻轻地走,右手拿着瓶他平时常用的香水,听见我醒了,转过身来,手里不忘走两步喷一下,再用左手扇开。

“你醒了。”

“嗯。”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医生怎么说?”

“陈旧性胃出血,得花时间好好调养。”

“没别的了?”

“没了。”

沈巍回答完,静静地看着我,小小的烛火在他瞳仁里跳跳闪闪。他坐得离我挺远,双手局促地放在大腿上,我伸出手去想拉他,他不着痕迹地躲了,隔着被子把我的胳膊裹得严严实实,有种相当刻意的疏远。

哦,我想起来了,他说是担心对我有影响。

我估摸着是自己有点发烧,又被抽了太多血,手背上捅着根留置针,胃里说不定还在出血,从里到外都不舒服,心里窝起一股无名火,趁着沈巍过来整被子,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带。

“亲我。”

“等你好了再说。”

“不行,就现在。”

“然然,听话,等你好了我们再……”

我当然不会听话,有什么可听的,全他妈是封建迷信。我靠根领带把沈巍拽到我面前,咬住他的嘴唇,舌头忿忿不平地撬他的牙齿,沈巍起初咬的很紧,不给我一点机会。

不过后来还是退让了。

为了迁就我,他把身子俯得更低一些,左手撑上我身后的墙面,遮挡住大片光源,右手插进我的头发,轻轻重重地抚我的额角。病房里全是他平时用的香水味儿,又欲又沉,他将意味不明的眼神藏在镜片后,趁着空气中凝结的香气与昏暗,张开唇齿,予我一丝温热柔软。

我以为所谓的封建迷信总算被我撬开一条缺口,没想到沈巍实在是敷衍了事的一把好手,他含混地吻了两秒,潦草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又装模作样地捏了捏我的锁骨(事实证明他是想从我手里抽回他的领带),领带一旦到手,立马起身飞速后撤,站在离我不能更远的一块空地上,堂而皇之地整理领带。

活脱脱一位誓死不与床第同流合污的正人君子,简直下一秒就要冲我脸上甩钞票了。

我没说话,朝着正衣冠楚楚往门口走的沈巍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后者叹了口气,路过时顺手拍拍床尾,说,

“别闹了,听话。”

说完就拉开门往外走。

Hello?

“嘁。找什么封建迷信的借口。你就是不想亲我,想给别人送粥,喜新厌旧。”

“喜新厌旧?”

“喜新厌旧!”

沈巍停下脚步,转过身,肩膀倚在开了一半的门边,

“就因为井先生刚刚亲了我,我现在需要去洗手间解决一下,对自己的魅力还满意吗?”

……

……

“油嘴滑舌!”


沈巍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实话他再久一点我也没意见)。

推进来一台轮椅。

轮椅???

“你干什么?”

我警觉地盯着他,

“我不想出去晒太阳,也不想出去吹风。”

我极力抗拒着那台架着两个明晃晃大轮子的医疗器械,甚至想象到了自己穿着病号服歪在那上面又病又痛又无力只能被支配着四处游荡接受过路人同情的目光。

太惨了,绝对不行。

沈巍对我的拒绝无动于衷,开始往轮椅上铺毯子和靠垫,我看了他一会儿,暗搓搓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躺平,裹进被子里,朝床的最里面挪,一直挪,直到紧紧贴住墙根。

“然然,我们……”

“沈巍我跟你讲你今天要是敢让我坐这个东西我就躺着不起来了。”

“然然。”

“我不管我不坐。”

“……”

“您老人家说话要算话。看在封建迷信的份上,不许碰我。”

我缩在墙角像条蚕,又灰又圆,只露出双眼睛跟沈巍对峙。哦,刚刚忘了讲,沈巍说他觉得医院的被子也有味道,趁我睡着回家拿了套床上用品过来,还说他是用瞬移的,很快,没让我一个人在医院呆太久,而且这次有记得消掉医院的监控。

……那他真的很棒棒。

“我不碰你。”

沈巍站在桌子旁,声音平静地回答我,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的不配合感到困扰,一边回答还一边打开自己的公文包,轻轻松松地从里面掏东西。

除非他掏出一本洗脑大全,不然我今天绝对不会坐到那俩轮子中间的小毯子上去。

然而一秒钟之后我为自己的天真感到无尽的痛苦和懊恼。

沈巍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双,皮手套。

黑色的,体态很修长,质感很微妙。

沈巍抬眼盯着我,仔仔细细地戴上手套,扶着我的肩膀扒拉开了蚕茧,把我拎到轮椅上,理顺头发,围上围巾,盖好毯子。

过程……怎么说呢,就很那个。

这绝对不是因为我常年浸淫意大利思想开放想的太多,因为常年泡龙大实验室的沈大教授显然也想的很多。

“沈巍。”

“嗯?”

“你笑个鬼啊。”

“我没笑。”

他辩驳,拿出帽子盖在我头上。

“戴上帽子,咱们回家了。”

“回家?”

“嗯。”

“……我不用住院吗?”

“你不喜欢医院就不住了。我请了年假,按医嘱给你调理。”

“你照顾我啊?”

“嗯。”

“得了吧,你连摸都不敢摸我”,

我别过头看了看正搭在我肩上的黑手,嫌弃地拍了两下,

“总不能一直戴着副手套。”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其实我还准备了一整套防护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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